专栏

       时光流转，又启新篇。中国经济浪推潮涌，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增长阶段，作为经济转型换档的关键组成部份，中国的民营企业也正经历它们的转型调整与适应期。特别是家族财富如何传承，家业如何延续，接班人该怎样接力家族发展的未来，已正在变得紧迫。这不仅仅关系到一个家族的更迭兴衰与变迁，更关系着小到一方一隅的经济支撑，大到一行一业的版图重构，乃至聚集为中国经济的结构性转变力量。

       基于这种认识，从2016年年底开始，中国第一家私人银行专营机构——中国工商银行私人银行部决定更深层、更细致、更真切地了解家族财富管理中遇到的需求，特别是对财富传承与家业延续等重大命题如何破局展开调研，以金融机构的视角发挥积极能动性，以期为行业的发展提供参考与实践引领。历经一年精心筹备，2017年11月28日，《中国家族财富管理与传承报告》正式面世，这是该行首次发布中国超高净值人士家族财富管理与传承领域的权威研究报告，也是工银私人银行引领家族财富管理与传承破题，帮助家族伙伴实现基业长青一次有益的理论探索。

 

       如何传承以达成家族的永续兴旺，一直是全球高净值家族思考的核心议题。常言道：“道德传家，十代以上，耕读传家次之，诗书传家又次之，富贵传家，不过三代。”家族传承所考虑的不单是创富一代财富的交班，更要对家族事业与财富进行妥善的管理及规划，才能让家族在传承过程中持续兴旺，永续长青。

       家族所要传承的“财富”，不单单是家族当前所拥有的金融资产，更要传承能为家族世世代代持续创造财富的关键资源。具体而言，基于对综合国际知名家族传承案例的归纳，家族财富可以分为金融财富、企业财富、人力财富与社会财富这四大财富。《中国家族财富管理与传承报告》通过对国内超高净值家族四大财富的全方位调研，洞悉当前传承规划的优势与缺口，并试图找出代际沟通与家族治理的最佳实践模式，以协助超高净值家族达成世代传承，永续长青的目标。

 

中国家族基本特征

       自公元前500年孔孟思想萌芽开始，家族的观念就已深深烙印在中华民族的文化信仰之中，相比西方社会，国人对于家族更加重视，也更利于营造家族成员和谐相处的环境。

       另一方面，国内超高净值家族大部份依靠实业经营获得财富，绝大多属家族也都保有实业经营。历经创业风雨，当前的国内超高净值家族普遍倾向于稳建的投资态度和经营态度。

       实业经营是主要创富之源。调研数据显示，74%的超高净值家族依靠实业经营积累财富，74%的超高净值家族财富规模分布在5000万到5亿元人民币的区间。 92%的受访家族当前介入了实业经营。以实业经营致富的家族多数仍保有实业 经营，非通过实业经营致富的家族也将家族财富再投资于创立实业，说明超高净值家族普遍将实业经营视为创富之源。

       家族意识凝聚家族力量。国内家族一代的成功形象与刻苦耐劳的事业精神，潜移默化地形成二代对一代的尊敬与对家族的认同。超过 80% 的受访者以身为家族一份子为荣，并乐于投身家族事业。

       金融投资追求稳健。依靠改革开放，这些白手起家的创一代企业家们得以通过实业经营为家族积累可观财富。但在创业初期，资源相对匮乏，在创富过程中，创一代深知财富得来不易，从而秉承稳健的实业经营与投资理财态度，以确保家族财富收入的稳定。

       由于当前国内92%的超高净值家族仍参与实业经营，而实业经营本身也存在风险。大部分家族不愿意在金融投资方面承担太多风险，因此以保本作为其金融投资的主要诉求。受访者中高风险类金融资产配置比率仅占总金融投资的13%，而中低风险资产与房地产分别占比65%与19%，显示创富一代在考虑财富配置上追求稳健，充分展现了风险管控的思维。

       单纯的家庭结构利于减少内部纠纷。由于中国独生子女政策的影响，国内家族结构较为单纯，45%的超高净值家族仅有一名子女，只有15%的超高净值家族子女人数在三人以上。单纯的家庭结构降低了家族成员因财富分配问题而产生纠纷的几率。在本次调研中，只有10%的受访者担忧家族成员会因财富分配问题产生纠纷。

       代际传承已进入风口，传承规划蓄势待发。当前共有55.8%的高净值家族一代已经年过半百，此时正是规划代际传承的关键时点。调研结果显示，国内超高净值家族中，33%对企业财富、46%对金融财富、35%对人力财富、37%对社会财富，以及34%对于治理机制的传承处于论证探讨中，显示目前正处于规划家族传承的风口。

 

中国家族企业特征

       家族企业是超高净值家族财富的主要根基，也是当前中国高净值家族的创富核心。成功为家族开启财富之门的创富一代们，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早已积累了强劲的竞争实力，但面对宏观环境的持续变化，未来竞争态势与市场挑战将不断升级，需做好准备，与时俱进。

       中小企业成为家族企业主流形式。改革红利与全球化红利带来巨大的宏观增长机遇，一度为家族企业的发展提供支持。家族企业的产业类型多聚集在改革开放红利下的优势产业，如受到全球化红利所兴起的制造业及受到城市化红利所兴起的房地产业与建筑业等。同时，中小企业成为当前家族企业的主要构成形式。

       股权结构高度集中。家族创始人坚毅与果断的个人特质与企业家思维，让国内家族企业多半维持以创始人为核心的领导结构。70%的受访企业主控有51%以上的股权，大部分家族企业主对于企业具有绝对控制权。同时，在企业交班上，61% 的家族企业主仍握有企业的最终决策权。

       高自有资金比例利于抵御风险。本次调研数据显示，平均59%的家族企业并未使用任何融资工具，而对于营收规模在8000万以下的中小企业，这个数字进一步上升至73%，显示大多数的中小型家族企业在运营上仅使用自有资金，整体事业经营态度偏向稳健。发展前景不明确的家族企业在资金使用方面更趋于保守，处于初创期、收缩期与转型期的企业，在运营上仅使用自有资金的比例都超过了 70%。

 

中国家族传承思维

       国内超高净值家族大多搭上了国内经济高速增长的机遇快车，因此更倾向于采用经营实业的思维来经营家族，这一特点也反映在了家族传承的过程当中，比如重视二代的心理素质、着重二代事业能力培养、关注社会资源的交接、鼓励二代创业发展等。

       传承首重家族成员生活保障。受访者中，50%认为家族传承的主要目的在于为家族提供稳定的财富收入，47%认为家族传承的重要目的是给予家族成员风险保障。然而，国内超高净值家族对于家族未来的发展则缺乏长远目标，仅33%的超高净值家族将“提 升家族社会地位”视为重要目的，35%将“实现个人或家族对社会的理想与抱负”视为重要目的。这样的思维特征表明，当前国内超高净值家族的传承焦点主要停留在规划“金融财富”的层面。

       家族传承需求随一代生命进程而改变。创业一代在生命历程的不同阶段，对传承服务的需求也会随之转变。调研显示，40-59 岁，最关注家族成员的能力培养。年轻的创富一代正处于事业蓬勃发展的阶段，主要谋求将企业做大做强，为家族积累更多的财富；随着子女年岁渐增，如何培养子女的能力开始受到一代的关注；当一代走过了人生大半历程，对企业的参与度慢慢降低，且家族三代可能已经诞生，这时，一代会转而思索家族的价值，开始聚焦于如何设立治理机制，以达成家族永续传承的目标。

       社会资源交接是当前代际传承的首要重点。社会资源主要包含学术领域和商业领域的人脉资源。调查显示，82%的超高净值家族同意社会资源能够丰富生活，提升自己的视野。也因此，社会人脉的累积与传承是当前超高净值家族传承规划的重点之一。

       超高净值家族更重视子女的心理素质教育。超高净值家族的一代更重视子女是否拥有坚韧的心理素质及良好的人际能力，而普通家庭所重视的“知识累积”的重要性仅排第三名。家族二代的访谈结果也显示，超高净值家族一代对于二代在学校的表现普遍没有过高要求，反而更强调塑造二代良好的心态与观念。调研结果显示，58%的一代受访者认为子女有良好解决问题能力，57%认为子女具备与跨界人才建立人脉关系的能力，53%认为子女有良好的领导潜能。此外，一代更倾向于言传身教的教育方式。84%的家族一代表示会通过言传身教让子女知道家族的规矩，而二代也普遍反应一代的言传身教对于塑造自己的性格与处事方式带来了显著的影响。

       一代更希望二代在家族财富的基础上自行创业。成功的家族一代希望子女能够承接家业是人之常情，调查结果也证实了这一点：有50%的受访者希望子女能承接家业。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相比接班家族事业，更多的超高净值家族一代希望子女能在家族财富的基础上自行创业，这显示了家族一代为二代赋予了更多自由，也寄予了更大的期望。

 

中国家族传承的思考

       从家庭传承走向家族传承，国内超高净值家族在财富积累与营造和谐的家族环境方面已具备良好的基础。然而，当具体落实“传承”二字时，仍需对以下几个课题进行思考与探索。

       传承家族理念：凝聚与传递家族价值观。在家族财富传承过程中，家族内部治理是其中关键之一。纵观中国五千年历史,放眼近代全球家族传承的成功案例，塑造共同的价值观都是家族能否有效凝聚共存共荣的核心认识、避免来自内部的崩解、达成永续传承关键。本次调研显示，大多受访者已经认识到家族价值观传承的重要性，约61%的受访者正在或已经完成家族成员共同价值观的建立。

       优化代际沟通：强势家长如何维持家族和谐。创一代普遍难舍亲手打下的江山，在二代接班后仍保有企业的绝对控制权。在家庭中，很多创一代也难改这样的性格特质，要求二代对其言听计从。此类“家长制”思维难免对二代接班造成一定挑战，如何“放权 而不放手”，打造良好沟通环境，将值得进一步思考。本次调研就家族二代接班人进行了小群体调研，结果显示，超过90%的二代对家族有强烈认同感，且对父母的成就感到尊敬与骄傲，有74%的二代认为接手家族企业是自己身为家族成员的使命。

       确保财富永续：寻找应对时代变迁的最优方案。当前家族一代们对于子女接班持有多种疑虑。74%的家族认为遗产税的出台会对家族财富产生负面影响，53%的家族担心子女婚姻会影响家族和谐，而合适的家族财富配置方案能够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些担忧。信托或家族基金具备合理节税功能与资产隔离的效果，是避免上述问题的优良执行方案。

       养成事业能力：让家族二代在一代的基础上出类拔萃。调研数据显示，当前子女在接班能力方面的历练仍有不足，仅有49%的受访者对于子女接班企业的能力持有正面评价。若没有机会站在经营者的位置上真实承受经营的压力，二代便难以历练出果断的决策思维。

       再创家族兴盛：积累家族世代创富的实力。根据美国康威家族企业中心的长期追踪数据，美国家族企业平均寿命仅为24年，70%的美国家族企业希望由下一代接手经营，但成功传承至二代的比例仅为40%，成功传承至三代的比例进一步下降至13%。因此不妨拓宽思路，传承不仅是思考家族基业如何交班，而是思考如何持续积累家族的创富实力，即强化家族的社会财富与人力财富，让家族在适当的宏观环境与人才支持下，可以再创兴盛。

       达成家族永续：以更长远的眼光规划家族传承的治理机制。一代、二代间能够顺利传承并不代表三代以后的传承能够顺利进行，随着家族成员数量的增加和家族的持续扩张，治理的复杂度将指数级上升。当前国内超高净值家族在传承规划上相对忽视家族治理机制的设计，68%的超高净值家族未考虑设立家族办公室管理家族事务，55%未考虑制定家族宪法规范家族成员的权利与义务，52%未考虑家族财富传承的顶层架构。

       本次调研数据显示，36%的超高净值家族孙辈已经出生，且平均孙辈人数为2.6人，在财富分配、家族治理与成员互动方面需要更多的规划。因此，当前一代与二代应该在现有的代际传承经验上共同思考，规划完善的家族治理机制，为未来的世代家业扎下根基，从家庭交班跨入家族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