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今天我跟大家分享的主题是金融与技术的关系。从支付宝而来的蚂蚁金服，到今天为止，也就短短13年，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究竟多大程度能够代表未来？这也是我们一直在探索的课题。我今天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们做得有多好，而是因为今天在淘宝，在阿里巴巴，以及在支付宝整个生态中，有那么多生生不息的创业者和中小企业，还有那么多对未来美好生活有追求的消费者。他们就是整个支付宝乃至于蚂蚁金服的起源。所以我以两个问题开始我的分享：第一，金融为我们究竟带来了什么？第二，技术为金融带来了什么？

技术变革的力量

       蚂蚁金服是一家比较奇怪的公司，如果把蚂蚁金服当成妈妈，其中一个孩子就是支付宝。但人们都认为是先有支付宝这个孩子，才有了蚂蚁金服这个妈妈，事实也确实如此。蚂蚁金服是2014年才成立的，支付宝是2004年成立的，所以今天蚂蚁金服所有的业务布局和服务类型都来自于支付宝的支付体系。

       支付宝最早来源于信任。我相信人们对淘宝的担保交易都不陌生，这最早就是为了解决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问题，我买了东西怕你不发货，我发了货怕收不到钱，所以出现了支付宝，它让整个中国商业的诚信环境得到了一个质的飞跃。但随着交易越来越多，我们已经无法再用传统的方式管理那么多小额且高频的资金和交易的过程，也正是因为这种小额高频极致的需求，才催生了云计算在全球金融领域最大的应用。

       在蚂蚁金服的前台接待处有一台很破的传真机，那是支付宝刚成立的时候，淘宝财务部使用的。那时，消费者买东西后要去线下找银行的网点或者邮局汇款，然后把汇款单复印件传真到淘宝财务部，这就完成了一笔交易。今天支付宝每天有2.7亿-3亿的交易额，如果按照当年的传真机模式，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技术的力量是令人震惊的，正是技术的变迁，不断推动了网上支付行为到网上交易的快速发展，同时也沉淀了非常强大的技术体系。

       另外还有云计算，云计算最主要的特点是价格较低，可以很好的控制一个峰值和波峰波谷之间的差异。我们必须要用自己的存储和计算的能力，才能管理这样海量的交易。在这方面，我们与传统银行相比具有巨大优势，我们不用Oracle、IBM，不用很贵的设备，就可以把单笔交易的成本控制得非常低。有时候创新是被逼出来的，从支付宝到蚂蚁金服，再到云计算，就是在快速发展的过程当中被逼出来的。所以今天我们可以做到给商户提供收单服务时，只收取美国同行1/5的费用。这就是技术变革的力量。

无现金社会

       正是因为技术的力量，我们最近在杭州发起“无现金社会”。“无现金社会”就是不用现金，甚至不用银行卡，只要带一部手机，你就可以走遍中国，未来还可以走遍全世界。最近，我们发现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初到美国、欧洲留学的学生，觉得特别不适应，因为手机不那么有用了；而很多留学生回到中国后，发现自己Out了，因为周围的人几乎用手机解决了所有的事情。我们可以看到，“无现金社会”正在中国发生。

       我给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大概一个月前，有两个小兄弟在凌晨时分连抢了杭州三家便利店，结果只抢到了2000元。被警察抓了以后，其中一人问，为什么你们杭州没有现金？因为杭州是支付宝的大本营。后来我批评我的同事们说，你们做得不对，他们竟然还抢到了2000块钱，应该让他们一分都抢不到。这就是我们在国内所要做的——努力创造“无现金社会”，让整个生态更环保、效率更高。

       国际上，我们也秉持着这样的技术理念，寻找最优秀的合作伙伴，推动“无现金社会”在全世界各地发生，尤其是发展中国家。有一家印度公司的创始人在2014年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们就发现他是一个充满激情、渴望改变的人。双方成为战略合作伙伴后，他们所有的技术和风险管理体系都架构在云上面，我们还派出了一支10-20人的战略部队，与他们战斗在一起。2014年，该公司的用户是1760万，2016年达到了1.5亿。

       我们在很多新兴市场都以这样的方式输出我们的技术、风险管控能力、经营理念，帮他们把支付做得更好，以服务当地消费者和小微商户。但同时我们也知道自己有所为和有所不为的边界，因为我们不懂当地的市场和文化，所以致力于寻找当地最有企业家精神、最富于创业家精神的合作伙伴，去共同建立普惠金融的全球生态。

       总而言之，支付宝起源于信任，成长于技术，最后受益于也造福于一个生态。

大诚信体系

       有了支付以后，自然会衍生出很多其他需求，小企业贷款需求就是其中之一。小企业要在传统金融机构里拿到贷款是很难的，因为没有抵押品，甚至没有健全的财务体系，但这样的企业就没有信用吗？创业者就没有诚信吗？其实，我们在多年来为他们服务的过程中发现，他们是一个非常踏实也非常诚信的群体，但由于受制于某些束缚，很难在需要钱的时候融到资金。他们每月贷款的金额和频率，其实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为全社会做的贡献却很巨大。当今中国的小微企业，个人经营者超过5000万，贡献了GDP的60%，承担了80%的就业，但是他们缺乏正规的融资渠道。

       所以我们希望用技术的力量去重构小微企业的融资生态。我们现在用阿里的大数据和技术，服务了超过500万的中小企业，其中跟农村相关的经营者有150万。每一户贷款的金额不超过3万元人民币，而平均贷款周期只有60天到70天，具有小额高频的特点，坏账率为2%左右。通过这个数据，我们会发现，其实中小微企业也是非常有诚信的，是非常有意愿做好事情的。

       我们技术的力量就体现于“310”中——3分钟申请，1秒钟资金到账，全过程0干预。正是技术的力量推动了整个小微企业的生态，帮助创业者们在创业过程中更好地实现梦想。

       此外，我们正致力于打造一个基于中国的、非常具有中国特色的信用体系。基于中国当前的社会环境、信用状况、社会个体特征，以及阿里和支付宝这么多年的发展，我们做了建立一套信用体系的尝试。我们认为，经济的进步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连接，如建房子、卖东西等，还包含一套非常重要的信任体系，这是人与人之间联系的桥梁。但是当前中国的信用现状如何呢？中国的征信体系覆盖了不到35%的人群，而美国的覆盖人群则超过了92%，这意味着中国很多人要么得不到金融服务，要么无法获得与他真实的信用状况相匹配的资源，就比如前面所提到的小微企业。多年前，我在跟淘宝上的创业者交流时，他们说，“像我们这样的人群没有办法申请信用卡”。因为在淘宝开店不是一个正经职业，没有人能开具收入证明，得不到银行的许可，即使他们是“小土豪”，收入和消费能力都很高，却申请不到信用卡。我们怎样才能帮助他们呢？

       从这些出发点考虑，我们希望建立一套基于大数据，基于技术驱动，基于创新的全新的信用体系，所以我们做了一些尝试。信用借贷当然是最基础的一种应用。另外，我们认为每一个需要押金的地方，其实都是信用缺失的地方，比如租房需要押一付三或者押一付一；去图书馆借书要先押相应的费用；现在国内很火的共享单车也要先交押金。所有有押金的地方，其实都包涵了一个关于信用的话题。所以，我们信用体系的目标首先是要消灭押金，把这样基础的能力输出给合作伙伴。

       经过多年的实践，杭州现在不但是无现金之城，还是信用之城，即当我们在某地借了一把伞、一个充电宝、一本书时，不需要交押金，可以在另外一个地方归还。我们希望有一天人们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信用评分，走遍中国。信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金融的概念，它更是一种超越，而征信其实是非常窄的信用体系。但我们今天看到的是一个更宽泛、更广义的大诚信体系，对于我们而言更有意义，我们也正在这条道路上摸索和实践。

       总结而言，信用不仅仅是服务金融，更是对整个经济关系的重塑。

畅想绿色金融

       当前的自然环境越来越复杂，各种污染威胁着人类的生存。但发展又是每个国家都无法避开的命题，如何在发展的同时实现环保？尤其是在那些贫苦落后的地区，如何在迫眉睫的生存和看起来遥不可及的绿色之间寻求平衡？ 对此，我们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尝试。

       去年，蚂蚁金服发布了一款新产品叫蚂蚁森林，就是你通过支付宝账户选择绿色环保的生活方式，包括钉钉绿色办公、生活缴费、网络购票、电子发票等等，会得到相应绿色能量的奖励，当能量积攒到17900g时，我们会委托阿拉善公益机构为你种下一颗真的树，这就激发了人们对环境问题的关注。也许听上去这是一个非常幼稚的游戏，但人们参与这个游戏的热情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每天都有超过三千万人玩这个公益游戏。蚂蚁森林用游戏的方式点燃了普通人的公益热情，而且这还是一个非常有参与感的公益的过程。

       当然，这并不是说，人们参与了这项游戏就可以解决空气污染，解决雾霾问题，但这是一种唤醒，只要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就是一个非常令人期待的、乐观的趋势。所以，技术让绿色进入大众的视野和生活，而不仅仅是大企业和大机构参与其中。

       与之相对应的是，我们未来也要为在阿里生态里的中小企业建立自己的环保账户，如果企业使用有机肥料，用绿色节能的生产设备，用环保可降解的包装材料，它们就可以以更低的利率价格得到贷款，获得更多的支持。我们正是用未来给予更好的金融服务的方式，吸引他们参与公益，鼓励他们实施越来越多的环保行为和绿色行为，这是我们对绿色金融的畅想。

微小而美好的改变

       金融给我们带来什么？从我们的实践来看，我们做的很多事都是小事，但都是让每个人心里很舒服，让人产生愉悦感的事情。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致力于用户价值的实践，包括小微企业的价值实现和企业的提升。事情虽小，但参与的用户众多，其汇聚的力量非常惊人，这是金融为我们带来的东西。

       技术又为金融带来什么？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同时，技术也重构了整个普惠金融出台的方式。随着当前移动互联网和大数据能力的提升，普惠金融的出台将触手可及。最后，技术实现了开放共享，使我们和合作伙伴一起，共同为用户创造更良好的价值和体验。

       但事实上，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我们也正在面临或者不断思考更多的问题。

       第一，金融监管问题。很多人认为金融机构和监管部门之间就是猫鼠游戏，但我们是不太安分守己的老鼠，总是站在猫的角度考虑问题，因为我们想要可持续发展，而不只是做一锤子买卖。所以，我们一定要考虑到与环境的兼容问题，与整个大的政策环境和技术能力的兼容问题。

       举例而言，对中国的支付产业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备付金是让监管十分头疼的问题之一。对此，蚂蚁金服开发了一个备付金管理系统，将账号提供给监管部门，他们可以随时登录到我们的平台，查看我们的资金、客户的资金流向以及异常情况，这是我们做的一个很小的尝试。

       事实上，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技术越来越多地应用在市场层面，创新层出不穷，对监管而言，如何跟上技术的趋势和潮流，同样也是迫于眉睫的问题。对这一问题，我们没有答案，但我们会不断地去做自己认为对的尝试。

       第二，如何构建技术驱动的信用体系，以及金融、商业和社会信用边界在哪里？最近我们内部在思考一些事儿，如一个爱闯红灯的人，与他还不还贷款之间有没有关联；一个渣男，与他借了钱不还之间有什么关联？两三年前，保险部门的同事观察到高学历的人比低学历的人骗保概率更高。这个结论出乎我的意料。我们研究信用体系时逐渐意识到，思考越深入就越超出我们能力的边界，它已经不仅仅是对于是否履约还贷行为的简单归纳。所以，我们的信用团队需要请人类学家、心理专家、社会学家，当然还有经济学家、金融专家。它已经是一个非常宽泛的，看上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我认为这个过程非常有意义、有价值，这是去探讨关于信用的未来。

       第三，全球发展面临诸多问题，技术和金融如何去解决这些问题？比如对于AI的思考，现在很多人认为未来是否所有工作都可以被机器、被人工智能替代。它到底是让人变得更愚蠢、更无用，还是可以把人的情感、智慧，对艺术和美的追求，把属于人类的天性释放出来？我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我认为这是蚂蚁金服作为一个企业公民应该去思考的问题，这是蚂蚁金服应当坚持的对人类未来最终的福祉负责任的态度。我认为，不管我们现在是年轻还是年老，都应该承担起在社会中的责任。蚂蚁金服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也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地在做这样的事情。

       技术趋势是人类追求更美好生活的体现。从这个角度而言，技术本身是没有善恶的，但是人是有选择的，技术越发达，越需要人的智慧，人的道德，人的情操、勇气、决心以及爱。越是技术发达，越是需要人类基本层面的善良品质。

       我们希望最终所做的事情和我们这一群人的气质是吻合的，最终创造的价值和最终服务的群体和我们是心心相印的，所以我们用一句话来激励自己，“一群有情有义的人，在一起做有价值有意义的事，为世界带来微小与美好的改变！”这其实是我们阿里人的一个理想，是所有蚂蚁的理想。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期待有志于此的实践者和研究者与我们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