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

我就“高质发展与中国经济新思考”这一主题表达自己的基本见解：面对错综复杂的经济形势，我们只能靠改革，而不是靠政策调整来保证高质量发展，同时还要靠企业竞争力。

当前经常提到的一句话就是讲问题、抓落实要对标、对表。无论是对标还是对表，我们都必须提及中共十九届四中全会关于经济领域的两句阐述。第一句话是“要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在讨论这段阐述时，主要谈了“三位一体”：一是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二是以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三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次讨论出现的最大的变化是后两条上升为基本经济制度层面。基本经济制度相对于其它方面的经济制度来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它的稳定性和长期性。

第二句话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在讨论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从三个方面进行表述：一是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二是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三是加快现代化经济体系建设。

相对于第一句话，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推动经济的高质量发展。经过过去几年的深入探索，我们对经济高质量发展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想要理解经济高质量发展，想要在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中拥有企业的竞争力，我认为首先要做的就是在比较分析的基础上将高质量发展与高速度增长严格区分，并在其中画一条明确的分割线。这非常重要。

比如在谈到经济高质量发展时，我们可能会列出一个长长的清单。但是在这个清单的前几行，我们务必会如四中全会那样注明两条内容：一条是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另一条是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当我们谈到新发展理念时，就意味着要告别旧发展理念。换言之，新发展理念是相对于旧发展理念而言的。那么什么是旧发展理念？其基本要义就是经济工作的中心是围绕着GDP的规模和速度运转。但新发展理念更强调GDP的质量和效益。也就是说，我们的发展理念要以效益和质量替代规模和速度；退一步来说，至少要在规模和速度的基础上加上质量和效益的要求。这是一个特别核心的要点。

“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的基本要义是要告别需求管理，或者说要在需求管理的基础上加上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对于需求管理，我们也非常熟悉，即要站在需求侧紧盯需求总量，通过逆向调节实现短期平衡。它所依托的主要手段就是政策调整。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对需求管理的颠覆性调整和方向性改变。也就是说，改革要从需求侧移步到供给侧、从紧盯需求总量转为聚焦供给的结构和质量、从追求短期平衡转移为追求长期可持续发展、从主要依靠政策的调整转为深化改革。这些都是我们在精确把握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在同高速度增长的经济语境的比较中所必须看到的方面。

面对当前复杂多变的经济形势，特别是经济持续下行的压力下，我们该怎么做？首先应把自己置身于高质量发展的语境当中，并在此基础上进行针对性思考。这就说明我们所需要的最管用的手段是深化改革，而不是政策调整。我认为我们特别需要关注以下三点：

第一，无论是当前经济下行的趋势还是压力，都是多种因素交互作用的结果，它绝不是来源于一个或者一个方面的因素。比如自今年开始，我们对于经济形势的判断经常说的一句话叫做“新老矛盾交织，周期性、结构性和体制性矛盾叠加”，或者是“短期与长期、内部与外部，周期性与结构性矛盾相交织”。无论是何种表述，最终我们得到的信息只有一个：导致经济下行的压力和因素是多方面的。那么面对多方面的压力和因素，我们只能对症下药，不可能指望有一种包治百病的万用良药。最核心的解决办法是宏观政策可以随之变化，通过宏观政策的对冲性调节来抵消经济下行的压力，抵消导致经济下行的诸多因素。但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政策性的调整所能针对的东西是什么？所能对冲的东西是什么？政策性调整所能对冲的至多是周期性因素，至多是短期性因素、外部性因素等，但对于结构性的问题，对于体制性和机制性的问题，只能通过改革才能对冲，才能得以缓解或化解。我们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通过逆周期调节的行动来加以解决。换言之，在今天的背景条件下，主要是通过改革，或者说通过改革加上逆周期的宏观政策的调节才可能可以取得我们所预期的效果。

第二，我们要站在高质量发展的平台之上来讨论问题。我们经常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题，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使命。当我们聚焦在高质量发展的平台上时，相对于高速度增长阶段，我们要特别明确的一点是，高质量发展阶段最需解决的矛盾是什么？是结构问题而不是总量问题，是供给侧的问题而不是需求侧的问题。或者退一步说，高质量发展阶段除了解决总量问题之外，我们特别需要聚焦于结构问题；除了解决需求侧问题之外，我们特别需要聚焦于供给侧问题。无论是做除法还是做加法，我们的视野都不能局限于政策调整，而是要跳出政策调整，着力于深化改革。

第三，当前我们最需要的是告别惯性思维，无论是对经济理论界还是经济实践层而言，这可能都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因为在过去，我们不管在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上所接受的教育都和高速度增长这样一种特殊经济语境密切相关。提到宏观调控，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需求管理；提到经济发展，我们首先想到的可操作手段就是招商引资。从高速增长的语境移步到高质量发展的语境，无论对理论还是实践来说都是一个理念、思想和战略的深刻调整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可能要付出十分艰巨的努力。

我的最终结论是要聚焦于改革，把关注点由政策调整转化到深化改革上来，或者说要在政策调整的基础上叠加深刻改革。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免出现似是而非的决策，才可能避免导致一些南辕北辙的结果。也就是说，在当前的经济形势、背景条件下，想要实现高质量发展、提升企业的竞争力，首先要提升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