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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布力论坛：风变科技成立于2015年，当时整个职业教育市场是什么状态？

刘克亮：一位行业前辈曾举过这样的例子：教育产业如果是个鸡蛋，蛋黄部分是公立教育的相关业务，蛋白部分是课外辅导业务。

我问他，职业教育是哪部分？

他说，你看蛋壳。

我说，职业教育就是个蛋壳吗？

他说，不，蛋壳指的是素质教育，职业教育是蛋白和蛋壳中间那层膜。

所以，如果从市场化的程度来说，当时，职业教育所占比例确实很低。

亚布力论坛：但你们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赛道，为什么？

刘克亮：因为我们始终认为，教育创新的一个重点是，如何让高等教育资源的供给加多。如果大家的目的是上大学，与其让大家费力地竞争，不如让大学资源变多，职业教育就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点。

而且，随着数字化在各个职业领域里的应用，今天就像又经历了一次新的工业革命，只不过这次是用数字化的方法打造出工业革命时代的那些大机器。人们看到这些机器的时候，心里面确实惶恐，但人终究需要和它们有更深度的协作。那么，谁去培养在“新工业革命时代”下，新的生产工具与个人的关系？这也是职业教育需要去回答的问题。

所以，我们是抱着想解决问题的心态来做这件事，过程中也有很多人劝风变科技改变赛道，但这和我们的初心相背离。

亚布力论坛：网上有声音说，“双减政策后，职业教育的春天来了。”你怎么看？

刘克亮：春天，在这里可能指繁荣发展的意思。如果从鼓舞职业教育从业者的角度来讲，我认为这句话当然是正确的。但从深层次来看，相比繁荣发展，我们更要关注到，今天的职业教育要迎来新一轮挑战，或者说，整个职业教育从业者要肩负起更多的教育创新重担。

所以，真正意义上的产业从业者应该思考更长远的问题，不能单纯认为，顶着“用户需求”的大帽子就足够了。今天的职业教育跟过去的区别在于，它既要满足个体用户的需求，发挥好给市场经济带来产业活力的作用，同时也要肩负起整个产业升级的责任，为中国下一代人才培养体系贡献力量。

亚布力论坛：目前职业教育存在什么痛点？

刘克亮：过去，大家把职业教育看作，只要建设完就能一直用的工程；而现在，中国产业升级速度很快，从逻辑上讲，效率变高，从业者就会变少，且对留存下的从业者要求也会变高。那么，我们就要把产业上淘汰的人变成比现在岗位上更厉害的人。只要这件事情能完成，产业就会滚动升级。

但教育产业的改革不会走在整个产业和市场经济的前面，这件事的难度也很大。所以，当所有产业解决了产业升级的问题，教育产业都得紧随其后复制一遍，工程量浩瀚。

这里面的痛点不是单一的，它是由一个供需矛盾而带来的一系列解决方案上的痛点。接下来，就看我们如何协调社会资源，解决好升级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并把过程中的一些乱象控制住。

亚布力论坛：当赛道内涌入大量玩家后，职业教育或成另一片红海。它是否也有被裹挟成一个快消品流通模式的风险？

刘克亮：大家容易对这件事有误解。

首先，我认为教育体系在产业分布里更偏向于基建产品，它和互联网行业、消费行业的基本内核是有本质差异的。教育更应该类比的行业是能源、交通等公共服务产业。从这个角度来讲，职业教育的从业者需要有更多的基建心态，而不是竞争心态。

其次，用户对于职业教育的需求并不是获得一个好的职业教育，而是获得一个好的职业。当人们在职业教育体系里有了收益时，还会不停地产生更大的需求。所以，绝对意义上的竞争不太存在。

第三，我认为今天职业教育产业总体的供应现状，与用户需求之间的鸿沟还是很大的。所以，尤其是产业早期，还处在“百废待兴”的状态，还在“填坑”过程中。大家应该合作去筑山河、兴楼宇，竞争不是当前发展的重点。

亚布力论坛：如何“填坑”？

刘克亮：我们的方法就是把教学做成自动化。落实到产品上，就是用计算机模拟人，把一切好的、符合认知规律的方法抽象出来，然后让计算机掌握对应的教学能力，从而让用户获得好的学习体验。

产业一直在升级，用户对于教育的需求越来越旺盛，但教育供给与升级的速度却相对比较慢，原因就在于整个新技术对于教育链条的融入程度一直比较低。所以，我们认为只有新技术在教育产业里真正落地，才有可能把这个缺口填补掉。

很多人在想到科技与教育结合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车间流水线，老师是操作的工人，科技则是运转的机器。但我们脑海里想到的画面是钢铁侠，科技是为老师赋能的各种装备。所以，新技术在教育产业里真正落地不是指课堂上装一个投影仪这么简单，不要停在当下技术融入的现状上，不能简单地把科技定义为工具。技术和教育主体的关系并不是我做我的，你做你的，最后来看能不能合在一起用，而是要从一开始就达到交替融合的效果。这样，才能更好地让优质教育资源大规模供给。

亚布力论坛：你如何看待整个社会对于职业教育的认同感？ 

刘克亮: 现实生活中，如果家庭经济实力不差，大都是不愿意让小孩接受职业教育的。我认为这恰恰是因为职业教育发展得不够好，才导致大家有这样的观念。

其实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在面对专业领域工作时，可能比本科生解决问题能力更强。过去，职业教育体系最大的问题在于没有为特定岗位稳定输送特定人员，但随着各个岗位的供给能力、职业教育产业体系与职业教育学生在薪酬、社会尊重上所获得的实质性收益都得到提升后，这个观点自然会逐渐改善。

亚布力论坛：你曾经说，“狭义的教育平权，更强调公平，但风变科技强调的是更高质量且公平的教育平权。”这在职业教育中是一条理想化的路吗？

刘克亮：对，我们在讨论“教育平权”这几个字时，就挺理想化了，只是风变科技把教育平权这件事情做了解释。大家想到教育平权的第一反应可能是，乡村学生在教育资源上优势相对小，所以应该把乡村教育搞起来。我认可把乡村教育搞好，但不应该只关注乡村教育，难道城市的教育今天很好吗？也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今天的发展问题和均衡问题要同时解决。在未来，人类可以拥有某种效率非常高的教育传播方式，它可以服务每个人，同时它的质量也非常高。我们是产业从业者，我们需要从根源上解决教育资源的供给，最终让接受优质教育成为一件简单的事。

亚布力论坛：你给公司多长时间来实现关于职业教育的愿景？

刘克亮：人的寿命是有周期的，企业也跟人一样有周期，它也一定会衰落，我们并不挣扎。我认为最少还得让风变科技再活七年。这七年时间里，我希望我们能让“教育资源大规模供给”这件事，因为有风变科技这家公司，能更早、更高质量地到来。

今天的历史周期不是一个简单的经济发展周期，而是改革的周期。如果中国要迎来新一轮的发展，我们需要付出的努力绝对比过去还要多。历史的重任现在落在我们这代人身上，哪怕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一些小小的变化，都是有积极意义的。

（刘克亮  风变科技创始人)

（文 | 邢君  亚布力中国企业家论坛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