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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包括国家治理体系、治理能力现代化在内的绿色发展战略，都需要迎合国际ESG的趋势。ESG几乎已经成为所有国际融资或投资项目的重要评价指标，但中国企业的ESG评级面临着被低估的风险。也就是说，在同类、同规模的企业里，中国企业的ESG评分相对较低。

我们在不断扩大责任投资和泛ESG公募基金的规模，2020—2022年间就增长了80%，2023年近几个月增长也非常迅速。一般来说，ESG分数每增加一个标准差，股票收益就平均高出2.59%。根据A股泛ESG公募基金规模测算，中国企业的ESG分数每出现一个标准差，收益相差129.5亿元。也就是说，一旦ESG评级被低估，中国企业的融资成本将增大，或者会损失一定的投资机会。

公司治理发展进入到ESG时代是一个必然趋势。公司是很早就存在的组织形式，它涉及到所有权、支配和控制的关系，主要追求利润的最大化。后来发展出公司治理，也就是“ESG”中的“G（Governance）”，这时公司就要追求公司价值的最大化；再进一步发展，又提出了“S(Social)”，即社会责任，这时治理主体扩大为社区、社会，等等；然后再进一步发展，又增加了一个“E（Environmental）”——环境。也就是说，公司不仅要承担起社会责任，还要对环境友好。“ESG”就是要求企业在做治理时，不仅要重视本公司的发展，也要重视社会责任和环境。绿色治理才是ESG的实质。

这里所说的“绿色”，不仅包括“E”——自然绿，还包括“S”——社会绿。把“自然绿”和“社会绿”相加并统一到公司治理中，就是绿色治理。现在，很多公司出现“洗绿”行为，即公司治理本身做得很不好，损坏了投资者利益，却自称是绿色的公司。其实，这样的公司就是绿色行业里的黑色企业。还有一种情况是，公司只有环境绿，但对员工、社会达不到包容性，这种绿同样是“漂绿”“洗绿”“假绿”。所以，做ESG不能做表面文章。

公司导入绿色治理后，评价体系就会发生变化。为什么进行这个评级？如何建立一个公司的ESG机制？如何构建一个与ESG相适应的价值共创机制？这是公司面临的新问题。现在业界把ESG作为企业的第四张报表，因为它带来了价值测度、价值估值、价值共创体系的变化。ESG做得好的公司，在社会、业界、投资者中都会被认为是负责任或值得投资的公司，因为它有好的估值和表现。

但在现实场景中，有很多公司表示自己明明做了很多ESG方面的工作，评分却很低，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信息披露没有做好。2022年，我们专门调查了中国企业 ESG披露现状，做了泛ESG披露（包括社会责任报告、可持续发展报告和ESG报告）的企业大约有1300家，其中，仅有178家发布了ESG报告。也就是说，事情做了，但是没披露，也就无法对其进行评价。从披露的具体状况来看，社会责任报告是自愿性的，但是质量参差不齐，比如最少的仅有1页，最多的有213页。当然，我们不能用页数论高低，但透过这个现象可以反映出披露的不规范、不一致。

从企业ESG披露的具体内容来看，在环境（E）的披露维度中，以文字性描述等定性形式披露信息的公司比较多，缺乏定量信息作为支撑，这显然是不够的；在社会（S）的披露维度中，对公司内部员工相关的责任绿色情况披露较多，但是对债权人、投资者、社区公众等外部利益相关者的责任绿色情况披露较少。这显示出了它的局限性；在公司治理（G）的披露维度中，站在治理架构和机制角度的思考还较为薄弱，一般仅局限于遵守环境法律，还是有一定局限性。

因此，我们要意识到，ESG是治理过程的一个升华，是绿色治理。只有这样，公司才能在评分中得到体现，从而降低融资成本，提高投资者机构对公司的评价。最后，我从信息披露角度提出以下六点建议：

第一，强化ESG制度供给，推动上市公司完善绿色治理体系。在这方面，监管部门应该推出适合中国国情的上市公司绿色治理准则，包括信息披露指引。新版OECD G20治理准则全球通用，其中也有ESG的内容，如果我们自己没有标准，那么就很难在国际规则里融入我们的内容，很难让我们的企业在评价中取得好的位置。

第二，升级上市公司绿色信息披露要求，引导上市公司提高绿色信息披露质量。监管部门可以通过“不遵守就解释”的半强制性披露，分行业、分期，逐渐将所有上市公司纳入ESG披露范围。这个任务很重，但我们要快速与国际接轨，要规范披露相关的定量和实质性信息，避免空谈口号且务实不足的“漂绿”行为。

第三，根据不同行业特点，出台上市公司分行业ESG信息披露指南。ESG不光要披露环境绿，也要披露社会绿，要侧重如何使社会责任报告升级到ESG披露报告。

第四，充分发挥国有控股公司在ESG实践上的标杆作用。现在看来，国有控股企业在ESG报告的质量上表现相对较好，并且国资委2023年要求所有上市公司要发布ESG报告。在先行一步的情况下把头带好、标杆立好，这对整个社会的ESG实践会起到一个好的作用。

第五，推动第三方机构参与监督上市公司ESG的信息披露。在这方面，第三方机构在推进全球ESG上起到了很大作用，我们也应该积极推动。

第六，要持续推广ESG股价指数，在资本市场上引导价值投资。“中特估”体系如果做实，能真正起到价值引领的作用，再导入ESG，就会是一个很重要的尝试。这会给我们的资本市场带来正能量、正回报，使经济在发展的同时，还能回馈给广大的投资者，企业也能持续发展。

（李维安  南开大学讲席教授、中国公司治理研究院院长，原天津财经大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