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越南吸引利用外资的发展历程

越南吸引利用外资伴随着其“革新开放”的深入与引资政策的调整而不断发展，并推动越南外国投资规模不断增长。从1986年越南实施“革新开放”至今，越南吸引外商直接投资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一是起步阶段，1987年至1990年。1986年12月，越南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提出了“革新”路线。1987年12月29日，越南颁布《越南外国投资法》，同时颁布了一系列吸引外资的政策措施，这使得对越投资不断增加。1986年，越南的外国投资当年流出约8万美元。1987年，越南的外资流入约4万美元，而到了1988年，当年外国企业对越南的投资就达到1036万美元，较1987年增长258倍。1990年2月，越南颁布了《关于外国在越南投资法的若干修改和补充》，此后，对越投资升温。1990年，当年外国企业对越投资首次超过1亿美元。不过，总体看，这一阶段由于越南国内投资环境不理想，投资政策还不完善，加上美国对越南实施的贸易禁运还没有取消，因此外资对越南的投资大多还处于观望状态。

二是上升阶段，1991年至1996年。1991年1月，越南颁布了《外国在越南投资法实施细则》，10月颁布了《关于出口加工区的规定》，这两个法律进一步完善了越南利用外资政策，尤其是随着当年柬埔寨问题的政治解决，贸发会议等联合国机构同越南政府在胡志明市举办了“越南投资论坛”的投资洽谈会，极大促进了外国企业对超南的投资。当年越南的外国投资比1990年翻了一番，达到3.7亿美元。1995年，越南吸引的外国投资首次超过10亿美元。

三是徘徊阶段，1997年至2006年。1997年，泰铢危机引爆了“亚洲金融危机”，受此影响，使外国投资者对东南亚国家的投资信心受到打击，越南吸引外商直接投资也步入衰减期。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1997年，越南吸引的外国直接投资约23.9亿美元，此后，越南吸引的外国投资不断下滑，到2001年跌落至12.9亿美元的水平。根据越南统计局的数据，从1997年至2004年的8年间，越南利用外资的项目虽然总数有4317个，但绝大部分投资项目的规模都比较小。为扭转越南外国投资疲软的局面，越南在2006年出台了《投资法》，由此也迎来越南利用外资的新转折。

四是恢复增长阶段，2007年至2014年。越南2006年7月1日出台的《投资法》，开始对国内和外商投资实行统一管理，取消之前《外国投资法》的诸多限制，进一步开放市场。特别是2007年，越南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投资领域进一步放宽，外资涌入越南连年上升。2006年，越南吸引的外国投资仅约24亿美元，基本恢复到1997年的水平。2007年，越南的外国直接投资就达到了67亿美元，到2008年，达到95.8亿美元。此后，受美国金融危机以及欧洲债务危机的影响，越南利用外资出现回落，2012年开始回升。这一时间，由于中日关系的变化，部分日本企业及其他国家企业开始实施“中国+1”战略，这些企业在保持中国生产规模的同时，到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再建生产基地，以减轻对中国的依赖。这也促进了外资对越南的直接投资。到2014年，越南当年利用外资恢复到92亿美元。

五是快速发展阶段，2015年至今。这一阶段可以2018年为界分为前后两个时期。2018年以前，为适应新的国际贸易和投资规则需要，越南对投资法进行了较大幅度的补充修改，并在2015年7月出台了新的《投资法》。该法主要对外商投资者进行界定，对外资企业设立程序、外资购买本国企业股票以及实行一站式行政审批政策等作出新的规定。同时，大力简化行政审查手续，给予外商投资更大的优惠幅度。在对外合作方面，2015年12月31日，东盟共同体正式成立，越南与东盟成员国的经贸往来不断深化，促进了对越南的外国投资。这一时期，由于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劳动力、物业租金等成本的快速攀升，大量跨国公司开始将目光转移到生产成本较低的越南，在越南投资建厂。2018年以后，由于特朗普上台后发起了针对中国的贸易战，导致大量在中国的外资企业将生产基地转移到东南亚、印度及墨西哥等新兴发展中国家。与此同时，越南与美国和欧盟的经贸合作不断深化：2017年11月10日至11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越南岘港出席2017年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并对越南进行国事访问，成为越战结束之后第四位访问越南的在任美国总统。2019年2月27日至2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赴河内参加美朝领导人第二次会晤并访问越南。2019年6月30日，越南与欧盟代表在河内签订《越南与欧盟自由贸易协定》(EVFTA)和《越南与欧盟投资保护协定》(EVIPA)。2019年8月20日，越共中央政治局颁布了关于到2030年完善体制政策、提升外国投资合作质量效果的第50/NQ-TW号决议。2020年2月12日，欧洲议会以407赞成票批准了越南与欧盟保护投资协定，欧盟议会还以401赞成票批准越南与欧盟自由贸易协定。2020年3月30日，欧洲理事会(EC)通过了批准EVFTA协定的决定。越南国会2020年4月审议《越南欧盟自贸协定》，5月份表决通过批准该协定。这些都极大地促进了外国企业对越南投资热潮的兴起。大量涌入越南的外资也使越南从最初的来者不拒到现今的主动选择阶段，也给越南出台《2021-2030年外国投资合作战略》提供了足够的底气。

越南外国投资合作战略的主要内容

根据范平明签发的第667/QĐ-TTg号决定，越南《2021-2030年外国投资合作战略》提出的一般目标包括：吸引利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先进技术、新技术、高技术、现代、高附加值、具有积极传播效应、连接全球生产和供应链的外国投资项目;扩大市场，争取资本、技术、管理知识和企业文化;提高经济、企业和国内产品的竞争力;促进国内工业、农业和服务业，建立和加强越南企业在国际社会中的作用;提高吸引和使用企业资金的综合效率和质量，提高企业在社会经济发展中的贡献率，与享受的优惠和支持相称;建设和发展创新中心、区域和国际级金融中心，为下一阶段的社会经济发展提供动力。

具体目标包括：

1.完成越共政治局第50-NQ/TW号决议中规定的外资合作具体目标；2021-2025年，将部分国家和地区的注册资本占全国企业注册资本总额的比例提高到70%以上，2026-2030年达到75%，包括：（1）亚洲：韩国、日本、新加坡、中国、韩国、日本、新加坡、中国、 台湾（中国）、马来西亚、泰国、印度、印度尼西亚、菲律宾;（2）欧洲：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俄罗斯联邦、英国;和（3）美洲：美国。

2.《财富》杂志（美国）评为世界500强集团跨国公司数量的50%;在越南开展业务的跨国公司数量增加50%。

3.根据世界银行的营商环境排名，到2030年，东盟领先3个国家和世界前60个国家之列。

该战略文件也提出了提高外商投资合作效率的解决方案：

一是有效实施已颁布的解决方案，包括越共政治局2019年8月20日关于到2030年完善体制和政策、提高外国投资合作质量和效率的第50-NQ/TW号决议;越共政治局2018年3月22日关于制定到2030年国家工业发展政策方向和2045年远景的决议;2017年6月3日第十二届越共中央委员会关于发展民营经济成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重要推动力的第10-NQ/TW号决议等；

二是改善商业投资环境，提高经济的质量、效率和竞争力。根据世界银行、知识产权组织和世界经济论坛的评估标准，重点改善越南的竞争力评估指标;重点关注体制、基础设施和商品市场等指标的低位；

三是发展科学、技术和创新的生态系统。促进和提高各级政府对创新和创新创业重要性的认识。建设和发展国家创新中心，与区域、地方和企业级创新中心建立联系，以发展创业和创新生态系统，支持企业获得技术创新和创新创业活动；

四是创新和提高吸引外资的竞争力。制定政策，在各地区之间平衡、合理地吸引企业;确保按照越南在全球生产链中的地位、规划、发展要求和目标吸引和合作；

五是发展配套产业，促进联动传播；

六是发挥内在能力，利用竞争优势，提高越南企业合作的效率。加快执行促进提高劳动生产率、综合要素生产率的政策组，以发展经济的内在能力和竞争力提升内力，发挥竞争优势，改善外国投资合作效率；

七是提高国际经济一体化的效率和越南在国际舞台上的地位；

八是使投资促进现代化和多样化；

九是提高国家对外国投资管理的有效性等。

该战略文件还明确了具体的组织实施方案，由越南规划和投资部负责牵头落实，每年定期向越南总理报告;初步组织到2025年战略的实施，并确定下一阶段的任务和解决办法。

越南外资合作战略的影响

越南政府推出这一战略文件表明，越南在吸引外国直接投资方面有了自己的筛选标准，已不是无选择的接受，而是更主动地“挑选”。对于越南而言，这一文件的出台，标志着越南吸引外国直接投资迎来一个“新的里程碑”，该战略将对越南经济社会发展产生重要的影响。

首先是该战略的实施有利于越南扩大“革新开放”步伐。该战略出台本身就是越南进一步“革新开放”的结果，战略明确提出，要实施越共中央第50-NQ/TW号决议，完善相关制度与政策，要保障该战略的进一步实施，必须深化经济革新举措，放开经济限制，从而进一步推动“革新开放”的深入。

其次是该战略实施有利于越南吸引外资并提高利用外资的质量。未来随着该战略的实施，越南必将对2015年实施的《投资法》进行细则补充或进行修订，外资的准入、投资领域、审批、待遇等都将进行调整，这将促进越南实施投资便利化改革、进一步开放市场，改善其营商环境，增强越南对外资的吸引力，并产生新的外资投资越南热潮。

第三是促进越南经济转型升级，提升竞争力。在该战略的引导下，技术密集型的外资项目将受到更多的偏爱，流入越南的外国投资将逐渐向新技术、高技术、现代和高附加值项目聚集，而现有的劳动密集、资源高消耗等外资项目淘汰退出的步伐将加快。这将进一步推动越南经济结构的调整，创新增长模式，为越南绿色发展低碳发展提供支持。

第四是增强越南在世界产业链上的地位。如前所述，越南与欧盟签订了自贸协议，这也是欧盟与发展中国家签订的第一个自贸协议，越南也是CPTPP成员国、RCEP成员国、东盟成员国，还是5月23日美国推出的印太经济框架的创始会员国，加上平均年龄不到35岁的人口结构、有潜力的市场与低廉的生产及劳动力成本，原来在中国的跨国企业的产业转移，使越南成为外资追逐的热土。而越南此次出台的外资战略，目标也很鲜明，优化产业链布局，发展产业链和价值链集群，为提高越南国内附加值、产品竞争力和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做出贡献。

第五是该战略实施有利于推动越南经济的快速发展。进入21世纪之后，随着外资的涌入，越南的经济迎来了快速发展，外资流入越南，从2000年的12.98亿美元增长到2021年的311.5亿美元，增长了23倍；GDP从2000年的311.7亿美元增长到2020年的2711.58亿美元，增长了7.69倍；人均GDP，从2000年的390美元增长到2020年的2785.7美元，增长了6.14倍；出口从2000年的144.8亿美元增长到2021年的3360亿美元，增长22.2倍。到2019年，外资企业对越南GDP的贡献率就超过了20%，随着该战略实施，外国投资将进一步给越南带来巨大的经济价值，对越南的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不过，对于中国及中国企业而言，越南的外资战略也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一是可能加快部分外资甚至中资企业从中国向越南转移。如上所述，中国劳动力及生产成本的上升、中美贸易战、双边关系的恶化以及政策的变化，加上越南营商环境及与其他经济体经贸合作的发展，使得越南成为东南亚吸引外资最为活跃的地区，承接了大量从中国迁移出去的外国投资以及中国企业的投资。比如2006年到2008年期间，受国内对进口棉花原材料加征关税及美国等出口市场反倾销限制的影响，外资及国内纺织企业开始向越南搬迁；2010年至2012年期间，外国企业开始实施“中国+1”战略，以及本土企业的国际化战略，出现国内的电子产业链和机械设备向越南搬迁；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以来国内企业及外资的集中转移。而随着越南疫情的好转、外资战略的推动，向越南转移的外资以及中资企业或将继续持续。

二是越南的该外资战略可能会增加中资企业在越南投资的难度。从越南实际情况看，中国与越南存在南海边境纠纷，排华事件时有发生，越南人在内心深处难以接受强大的崛起的近邻中国，越南监管部门对在越中资企业也会制造很多障碍。比如，前不久，越南约谈处理了两家办公室悬挂中国地图的中资企业，理由是该地图有关南海九段线的边境划分不符合越南的领土主张。与韩资、日资及欧美投资相比，越南更喜欢来自日韩的投资，而不是中资。越共政治局通过的第50-NQ/TW号决议涉及的对外资的安全审查，有明显的针对中国企业的意味。比如中国投资最擅长的基础设施领域、公路、电站可以投，港口、电信、油气等项目中国基本不能涉及。因此，我们预计，越南次此的外资战略实施以后，在众多追捧的外资队伍中，越南可能会进一步强化对日韩资金的偏好；而中国过去在越南投资的劳动密集型、高能耗与环保标准较低的项目，将面临更大的运营压力。我们认为，在新的国际环境以及越南外资战略背景下，在越中资企业需要特别注意越南相关政策的变化，加强研究，提前做好相关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