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吴鹰： 时光飞逝，转眼亚布力论坛已经走过了20个年头。今天，老友们可以畅所欲言，在这个思想的论坛上，分享你的故事。 

我先来分享在亚布力滑雪的故事吧。有一年，王梓木参加滑雪比赛，还没到赛场就和别人撞上了，跟腱撞断了毫不知情，忍着疼痛坚持参加完了那次比赛。由于跟腱受伤，他自然没能拿到好成绩。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上台发言了：“第一有那么重要吗？很重要。因为企业家都有冠军精神，一场比赛里，大家都只记得冠军，很少记得亚军……”因为受伤的原因，他很难再拿到滑雪冠军，但他依然每年都坚持参赛。这种骨子里的企业家精神，很值得品味。

我的故事分享告一段落，接下来，请各位开始分享。

 

亚布力论坛是企业家的精神家园

刘东华：我与亚布力论坛的渊源非常深。我是为企业家服务的“92派”，而恰好有很多的“92派”就是亚布力论坛的企业家。1992年开始，我在《经济日报》创办了“民营经济专版”，后来接手《中国企业家》杂志，一直在为企业家服务，所以我算是比较了解这个群体的。对于很多企业家来说，亚布力论坛是一个寻找灵魂的地方，是很多企业家的精神家园。

亚布力论坛的第一个价值就是消除了企业家们的孤独感。外界一提到企业家，都是光环、鲜花和掌声，但其实这是一群最孤独的人，他们即便受了伤，也没有舔舐伤口的地方。以前，企业家遇到困难，常常无处诉说；有了亚布力论坛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这个群体的精神家园。虽然刚开始由于路途和天气的原因，来一趟亚布力很费劲，但是来了之后大家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很“折腾”的地方，却能够让心灵感到真正的慰藉。

它的第二个价值就是让企业家们在滑雪中体悟出了新的思维方式。我在亚布力第一次滑雪的教训比较惨痛，半道上差点摔死了。当时滑雪速度快到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眼镜腿都摔飞了。我摔倒的那一刻，想的不是撞到物体摔伤了怎么办，而是想着，到底是撞树还是撞栏杆，能让我活下来。滑雪这种“惩罚性挑战”与其它事情不太一样。比如我们定计划晨起锻炼，懒得去也就不去了，反正眼下也看不到什么“惩罚”；但是，如果你上了雪道尤其要从高雪道滑下来，一旦驾驭不好就会受到“惩罚”。这和创业的过程很像。一次次滑雪经历的累积也让我明白，在滑雪的过程中，为了顺利滑下来不受伤，我们的认知和思维方式需要不断迭代，同理，企业和人生境界也在不断迭代。

田源说，“20年来，亚布力论坛企业家成功的概率是90%以上”，这就是持续进步带来的结果。这也表明，选择和谁在一起非常重要。优秀的企业家们聚在一起，互相加持的力量是巨大的。

张树新：2000年，亚布力论坛还在筹备成立之际，赵民就邀请我加入其中。他特别认真地对我说：“这是一件奠定历史的事，你的名字只要出现在里面，这件事情就是历史。”田源也坚定地对我说：“树新，这件事情我们能做很多年。”今天的亚布力论坛，已经20岁了，真的做了很多年。亚布力论坛酝酿和产生了如数字中国、阿拉善SEE生态协会（以下简称“阿拉善SEE”）等很多其它有影响力的组织。阿拉善SEE的好几届会长，都是亚布力论坛的成员。我深交的朋友中有很多都是在亚布力论坛结识的。我觉得，亚布力论坛就像一个孵化器，在这里产生了很多伟大的中国组织。

今年亚布力论坛创立20年了，之后的20年，亚布力论坛可能会更加伟大。

武克钢：亚布力论坛是我们一群企业家在20年前的雪窝里研究出来的。它在成立之初，也遇到了很多的挫折和困难，但是我们没有放弃，坚持到了现在，才有了论坛今天的局面。 

我想告诉年轻人的是，女孩子们要想辉煌，就要找爱“折腾”的人，男孩子们要是不爱“折腾”，肯定没有机会。不管什么时候，成功的人，没有一个是不爱“折腾”的。年轻人记住一句话，“树挪死，人挪活，哪里热闹去哪里”。你们这代人，肯定会“折腾”得比我们还辉煌。你们的创业条件、基础也都比我们好很多，事情都是人做出来的，所以要学会“折腾”。如果你不去折腾、不去观察、不放下身段，是没有故事的；就像如果你不去学习滑雪，就永远不会知道，如何从那么高的山顶上自如地滑下来。年轻人，就要把生命过得丰满和精彩。

艾路明：首先，亚布力论坛有很多吸引人的地方，它对于开放思想和自由探讨精神的拥护，及其对最前沿的商业观念的理解和表达，都很吸引人。但最重要的是，你有任何对企业和经济发展感兴趣的问题，都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谈话对象并且能与他单独对话。这在其它地方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里的企业家们一起走过了十几、二十年，大家互相之间的关系都非常明确，彼此了解也非常深入，所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到对应的人去解决。中国企业发生的几乎所有的问题，在这里都能找到相应的映射，这就是大家为什么每年都来亚布力论坛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次，亚布力论坛还是企业家思想的发源地。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阿拉善SEE的前五任会长全部是亚布力论坛的成员，包括刘晓光、王石、韩家寰、冯仑等，他们都是亚布力论坛当年最早的创始人。现在，“阿拉善SEE”这个公益组织已经能够做到在全球具有影响力，并且通过这种影响力促使企业家得到相应的成长。这种良性互动，对于中国企业界有着非凡的意义。随着中国经济及环境保护事业等方面的发展，这份意义还会发挥出更大的价值。而这一切的源头，也是来自于亚布力论坛。

赵民：20年来，每年都参加亚布力论坛年会的企业家，除了陈东升就是我了，我一年不落。这些年来，我通过深造和创业的经验得知，百年以后，再回望中国的这些企业家，最后也就有三件东西值得留下来。

第一，企业家要留书。这些书可以自己写，也可以别人写。自己写自己和别人写自己，是不同的角度和目的。前者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或者企业的继承人讲述创业的辛苦和经历；后者是为了总结企业管理的经验，帮助社会上更多的年轻人实现创业成功。我们知道，包括企业家在内的任何历史名人，后人都是通过留下来的书本才知道的。第二，企业家要有公益慈善的基金或者是公益组织。作为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企业家要做一些有利于社会的事。第三，和谁成长、与谁同行也很重要。你和哪些人一起被写进了哪部故事，是由你所处的时代以及你的同行者共同决定的。和打麻将的人长期在一起，你可能会成为麻将大师；和沉迷狗血绯闻的人在一起，你可能会成为八卦党。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有钱并不代表你的格局就很高，“观其友而知其人”，与谁同行很重要。

亚布力论坛是中国优秀企业家的名校和母校，同时，它也是中国所有企业家论坛的母论坛。如果没有亚布力论坛，“数字中国”、“阿拉善SEE”等重要的组织可能也就不会存在。按辈份来说，它可能属于曾爷爷辈的。

从创业到2001年亚布力论坛成立之前，企业家的内心是孤独的，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合适的倾诉和交流对象。有些话只有和具有同样量级、同样层次和同样经历的企业家交流，才会获得理解和反馈。这就像我们读书时，有些话只能和同学说，他们才能懂你的感受，父母和老师都不是合适的倾听者，因为他们可能不懂你。有了亚布力论坛之后，中国的企业家就多了一个能够互相沟通的平台。更重要的是，这个平台可以用中国话来交流，再也不用远赴千里去瑞士的达沃斯了。

如果回想自己的一生，除了家庭、母校之外，还有这样一个组织代表你的行业、代表你的企业、代表你的身份，陪伴你从年轻到变老，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有很多事情都很难自己做选择。你能自主选择的除了工作，就是加入什么样的组织。

这20年来，凡是在亚布力论坛成为“老友记”的企业家，都是自愿选择在这样的组织、人群与文化中，走完自己一生的事业和人生。

创新、真诚和理想是这群企业家的特质

吴鹰：如果用2—3个词来形容亚布力论坛企业家，哪些词最能代表他们的特色和特性？

武克钢：亚布力论坛企业家的第一个特点是“为富有仁”。过去一说到企业家，大家总是能想到“为富不仁”，可事实恰恰相反，中国从古到今，都有一批“为富而仁”的企业家。我们这些人这么远跑到亚布力，花钱又费力，可能很多人无法理解，但其实我们是为了钱以外的东西才来到这里。第二，这些企业家是有钱了还在想事的人。很多人有钱了就开始沉迷于世俗的享乐之中，但是亚布力论坛的企业家在做好自己企业的同时，也没有停止思考和实践有利于社会民生的事。第三，亚布力论坛的企业家是一群“臭味相投”的人，所以才会集聚在一起。

今天的年轻人，将来获得的机会比我们大，而且随着社会的发展，未来的创业条件会越来越好，有些事情的发展还会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每一代的年轻人，要永远向站在前沿的人学习，并和他们同行，不要因贪图享乐而消耗了自我价值。

张树新：有三个词可以概括亚布力论坛企业家的共同特质，即创新、真诚和理想。

第一，他们最大的工作特质就是创新能力很强，而且几乎都在持续创新。以雷军为例，从WPS金山到小米，每年雷军演讲的知识和信息都在更新，而且小米还在向全世界最好的方向迈进。如果中国很多早期的IT企业是Copy to China，现在则更多是原创。时至今日，他们的创新能力构成了国家的创新能力。永续创新，也就是保持个人的创新和企业的创新。第二，亚布力论坛的企业家都非常真诚。在这里，你很少听到假话，很少听到官话和空话，大家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这是非常难得的。真诚，是亚布力论坛企业家一个重要的气质。第三，亚布力论坛的企业家都是理想主义者，尤其是1978年以后的这代企业家，特别有理想和家国情怀。大家除了做好自己的企业，为了与国家一起走向良善，想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包括创建和参与公益组织、积极回应环境保护问题、投资国家基础设施等等，这些行为都彰显了他们的理想主义精神。总之，创新、真诚、理想，应该是我想到的我们这代企业家的共同特点。 

自然生态与商业生态将齐头并进

吴鹰：我也想请艾路明谈谈，作为若干个公益组织，特别是与自然保护有关组织的积极参与者和领导者，自然保护对于中国现在的发展有多重要？这件事是不是非做不可？

艾路明：全球对环境保护的认识，已经引起了广泛关注。当前，中国已经达成了各方共识：我们要保护环境，要与自然达成某种重新的、和谐的关系，达成一种对自然和人类未来发展关系的新的认识。

随着经济的发展，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如果再以过去那种不顾一切的方式去推动经济发展，未来的中国甚至全球都会发生灾难性的事件。这不仅是自然与人的灾难，如果不加以遏制，也将成为中国社会的一个灾难。所以，环境保护，一方面是中国各方的共识；另一方面，如果希望中国成为真正繁荣、富强，与人类自身的历史进展相匹配的国家，那么，环境保护就是所有中国人未来必须面对的事情。

而因为有了亚布力论坛这样一个思想的空间，我们就可以传播保护环境的观念，让环保在这里发芽、生根，再在中国各个地方逐步发散。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亚布力论坛就是一个引领中国未来发展的、思想的发源地。

今天，我们探讨如何保护环境，我们对于这个问题的思考将通过亚布力论坛的传播、通过阿拉善SEE具体的实施，在各界达成广泛共识。从长远来看，这种共识一定会为中国的发展带来不可思议的、奇妙的影响。

吴鹰：一方面，大家现在不太看好电商发展；另一方面，京东市值突破1000亿美元，拼多多市值也达到了800多亿美元，市场上还出现了如贝壳找房、字节跳动、美团，小米等等很多非常令人兴奋的公司。请问树新，在这种情况下，创业还有机会吗？

张树新：1995年信息通信和计算技术的融合，引发技术融合驱动、资本驱动的互联网创业大潮。从今天来看，中国与世界在这方面的发展几乎是同步进行的。netTAP在1995年初上市，标志着由原子蛋白构成的人类开始正式向数字化迁徙。现在数字化已经成为了基础设施，人类正在从原子星球向数字星球迁徙，而这个迁徙才刚刚开始。

在数字化迁徙的过程中，有些人会永远被留在原子星球；有一部分人“迁徙”了一半；有些人生来就在数字星球上。大量的技术创新的机会才刚开始涌现，大量的暗黑技术正在全面形成中，人类到了科学发展的前沿，大量的科学正在相互融合。从原子到比特币到再到基因，生命科学的数字化正在进行之中。所有的人工智能和深度学习正在计算你的生命密码，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人类文明的数字化也正在进行，过去的文明不得不面临重组的局面。

回到商业视野，创业者还是有很多的机会。大家都在做数字化互联网，这已经成为人类的基础设施。从技术驱动到资本驱动，这其间机会无限。关于互联网的机会才刚刚开始冒头。任何时候，创业都来得及。

赵民：我认为 ，数字化真正的意义是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彻底改写了数学，通过数字化实现了生活服务的全覆盖。所有自然科学的母科学和根源就是数学，如果一个自然科学不能用数学来表达，那它还不能被称为科学。现在来看，数字化里是“零和一”，是“阴和阳”，是完全符合哲学思维的“二元世界”。

农业文明时期，社会对企业家的需求和期待还没有那么大，因为农耕文明都是自给自足，不需要解决就业问题。但是随着工业文明的演进，发展产业和解决就业就成为政府的重要压力，自给自足已经无法满足社会发展需要，企业家在此时就变得非常重要，因为就业问题还是要靠企业家创办企业才能解决。没有企业家，就没有企业，没有企业，也就没有所谓的“就业机会”了，所以，企业家是企业的“母鸡”。

说回到亚布力论坛，它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中华民族历史上有这么多优秀的企业家，却没有一个企业家组织。个人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远远小于一个组织的力量，组织里凝聚了一群优秀的企业家，推动社会发展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所以，亚布力论坛还有一个重要的意义就是，关于中国数字化最顶级的、最早期的、最深邃的思想都在这里。在中华文明的历史上，一个企业家组织或者说一群优秀的企业家，之所以能够发挥合力去推动社会的进步，是因为他们站在了时代和科学的前沿，还能解决很多包括就业在内的民生问题。

纵观两三千年的商业历史，所有相关的文字记载中，只有企业家个人，却没有一个“企业家组织”。而第一个能够在历史上，用组织的名义记录下企业家改变中国社会、促使社会进步的组织，就是亚布力论坛。在这个组织里，你想要拥有好口碑，就得靠自己干，光靠别人的评论是不行的。中国企业家想要有好的社会传承和影响力，就要踏实干。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经常会自我检阅、自我盘算、自我反省，是否德位相配？是否在组织里发挥了正能量？如果能够在这个群体里被人尊重，那是非常自豪的一件事。

20年来，在技术进步、市场竞争和商业模式进化的大潮中，很多企业家已经被淘汰了。但是在亚布力论坛组织的帮助下，很多优秀的企业家们仍然在为中国社会和经济的发展，发挥着重要作用。对于中国的企业家来说，亚布力论坛，正如名校的校友会一样，可以伴你终身。同时，因为它是“企业家的论坛”，所以也促使企业家要以正确的、对社会负责任的行为，为自己正名。我们要先做出实绩，至于评论，自在人心。

从推动社会科学研究到将科学应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创立企业到积极创造就业机会、解决民生问题，很多利于社会发展的益事，都与亚布力论坛密切相关。这也是这个组织背后值得关注的科学意义和时代意义。

（对话嘉宾：刘东华 正和岛创始人兼首席架构师；赵民 正略集团董事长；艾路明 武汉当代科技产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武克钢 香港通恒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云南红葡萄产业集团总裁；张树新 联和运通控股有限公司主席；吴鹰 中泽嘉盟投资基金董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