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现在的世界正在发生剧烈变化，技术在发生快速变化，中国的进步也非常神速。所有这些变化，都会深刻影响到每一家企业。企业的明天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关键在于对未来的判断，是否能够看到变化，是否能够把握变化。

最近一段时间，我相信所有的企业都在担忧未来经济的走向，都在担心自己的企业能否走过这一关。我们似乎都在期盼一些事情，都在等待一些事情。但与其期盼和等待，还不如自己采取更多的行动。人们很容易被社会所影响，大家说现状不好的时候，你的心情就很容易不好。其实大家都不看好的时候，如果你能够冷静下来，是可以看到很多机会的。

刚刚过去的“双11”展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和变化，或许能给大家一些启发，因为这里面也印证了我们对一些问题的看法。

今年，“双11”的数字是超过预期的，超过了大家对今天经济形势的预判。《华尔街日报》曾引用弘亚世代分析师朱骏的一个预测，说如果今年“双11”成交额增速低于 20%，就说明中国的消费不振，中国经济在衰退。但是我们的数据显示，成交额增长了25.7%。甚至还有人猜测，这些数据是不是作假。我向大家保证，在数据时代、在互联网时代，每一分钱都极其准确。

但是我想告诉大家，今年“双11”的成绩其实还可以更好一点。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天气太热。因为天气冷，服装才会卖得好一点。从浙江的数字来看，服装销量不是太好，主要是购买冬装的动力不足。第二，这次“双11”是在周一，上班族不能熬夜。所以，我们希望未来“双11”，国家可以放半天假。

2019年“双11”的2684亿元成交额和2009年的0.5亿元成交额相比，10年时间增长了5000倍。今年“双11”的包裹有12.9亿个，是美国一个半月的包裹量。现在，中国一年的包裹量已经达到600亿个，每一年增加一个美国的量。

但我个人觉得，“双11”不是阿里巴巴的成功，而是中国内需的成功。今天，中国经济比较困难，但是内需给了我们巨大的信心。中国的内需一直没有被挖掘，我们今天看到的内需，只是刚刚启动。中国的内需是一个千载难逢、百年不遇的金矿。过去的三驾马车，我们专注在基础设施投资、出口，这两个政府可以做得很好，但内需要靠企业、靠市场经济驱动做起来。

从今天的形势来看，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包括我们自己，都没有真正认识到内需的潜力、内需对经济的影响。我们没有从生产关系上进行调整。今天国家很多的部门设置，各地省政府，包括我们企业内部的制度、体制和部门的设置，依然还是按照原来的基础设施建设、出口为导向。今天的“双11”只是极少数的企业拥抱了变化、改变了自己、适应了市场，只有少数企业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假如所有的企业真正根据需求改变自己，内需所带来的经济潜力空间巨大。

“双11”的数字其实并不关键，关键是数字背后真正的力量：技术的力量、中国制造业创新的力量、商家求变的力量。所以我个人认为，“双11”不是一个数字的盛会，而是一个创新力量的盛会。

另外，很多人反对电商。我今天已经不做电商了，电商在阿里巴巴已经成为了一个传统业务。但是，电商给中国带来的巨大变化，很多企业并没有深刻认识到。

第一，电商所带动的新技术大力地支持了实体经济的发展。大家知道，今年仅阿里巴巴的电商就卖了将近1万亿美元，其中80%以上的产品都是中国实体经济所生产出来的。如果没有电商这个渠道，很难想象这些企业的产品能够卖出去。今天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好的渠道营销，我们就要好好利用。

第二，物流业的奇迹。中国的物流成本是世界上最贵的，但是中国拥有全世界最好的机场、最好的高铁、最好的高速公路，我们在物流基础设施上的投资是最大的。在短短10年间，通过市场的力量、民营企业的力量，我们建立起了全世界最强大、最先进的物流体系。今天，这个快递物流体系一年能够承受600亿只包裹。

第三、支付的奇迹。在传统的银行以外，我们建立了现代强大的移动支付体系。由于大数据、AI的应用，整个“双11”期间，中小企业获得备货所授的贷款超过3000亿元。

另外，电商对房地产行业也带来巨大的改变。原来市中心的商铺特别贵，出现电商以后，商铺的价格下降，我们用市场的手段降低了房地产价格。但我认为国家还是要高度重视房地产行业的发展，因为它是带动整个经济链条的重要因素，要通过市场手段来完善。

我想，未来我们会面临三个巨大的变化：第一是技术变革。技术变革一定会带来金融、物流、生产方式和交易方式的变革。

第二，未来10年世界的贸易游戏规则会发生变化，数字货币带来金融体系的变化，世界格局会因为技术发生变化。

第三是中国已经从出口型国家变成消费型国家。这个变革也会非常大。

所以，在现在新的经济形势下，我们还是要强调未来观、全球观和全局观。第一，未来观，我们必须拥抱高科技。数字经济势不可当，未来不属于互联网公司，而是属于拥抱数字经济、拥抱互联网经济的企业。未来不是所有的企业都要转型，但未来所有的企业都必须升级。

第二，我们必须要从出口导向走向消费导向。浙商是从出口导向中发展起来的，如果不变成以消费、内需为导向，很多浙商肯定会死。今天，中国的消费主力是小镇青年。今年“双11”，三四五六线城市的消费人群、消费金额的增速第一次同时超过了一二线城市；网上购物的新增用户60%-70%来自于三四五线城市和农村。美国用3亿人口撬动了全球经济，中国有14亿人口、3亿中等收入人群，一定能够撬动中国经济，并且带动世界经济发展。投资、出口是政府的强项，消费经济是企业的强项。企业的眼睛要从外看迅速变成从内看，要做好本土经济，这比什么都重要。

第三，我们要发展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过去40年，中国成为制造大国。浙商凭借优秀的制造能力走了天下。今后，浙商要凭借先进的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走天下。所以，我们希望浙商能够真正地关注“一带一路”，融入“一带一路”。新一轮全球化正在形成，未来十年新的贸易形态、贸易规则、贸易机遇一定会出现。全球贸易将会以消费者为驱动，以按需定制的新制造为驱动。未来的集装箱贸易将会变成一个一个包裹。十年以前，平均一单B2B订单货值是5万美金，现在已经下降到了5000美金，未来全球贸易每个订单的货值很有可能会下降到500美金，甚至是200美金。

过去，全球化是大企业主导，未来是好企业主导。只有产品好、服务好、体验好、为他人好的企业才能走得更好。所以，新技术、新的贸易格局、新的世界格局出现以后，每个国家都必须调整自己的生产关系去适应新的生产力。哪个国家能够调整自己的生产关系，哪个公司能够调整自己内部的生产关系，就能够把握未来。我们要真正认识到，我们的经济正在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们已经不能按照原来的适应投资、出口的那一套方法去适应以消费为主的经济。

我也希望给社会各界一些建议，和所有关注经济的人分享一些思考。经济发展需要专家、学者、监管协同起来，监管不仅要听经济学家怎么说，也要听听企业家怎么说。

我的建议是：第一，大力发展现代金融。金融不是简单的宽松财政、发钱，也不是简单的紧缩财政、收钱，而是需要改革落后的金融体系，建立面向未来的新型金融体系。中国金融的主动脉做得非常好，但是中国金融缺乏毛细血管系统。我们必须建立面向未来的现代金融体系，支撑整个中国未来以消费为驱动的经济。今天的高速公路不是基于村镇公路建设出来的，高铁也不是基于绿皮铁路造出来的，快递也不是基于中国邮政产生的。因此，未来的金融是否一定要按照昨天的金融体系去建，我觉得值得思考。

第二，我们不要把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对立起来，也不要把实体经济的提法口号化、正确化。什么是实体经济？实体经济是先进制造业加现代服务业。我们必须要支持先进制造业，也要强化淘汰落后的制造业，要真正大力发展现代服务业。中国有14亿人口，如果不发展现代服务业，中国未来的就业就会有相当大的困难。另外，我们也呼吁各部门真正出台的是政策，而不是文件，以创新服务拉动消费、扩大就业。

经济是要运营的，市场靠运，经济靠营。运是资源的分配，营是效率的意识。市场经济不是靠管理，出了问题叫管，出了乱事才要理。要运营我们的经济，希望政策多一点，文件少一点。

文件和政策是有区别的，文件是限制行动，而政策是需要上下联动，激发人的积极性，激发人的努力，鼓励新生事物的发展。所以对消费、内需拉动的经济出现的很多新生事物，要多一些保护，少一些限制。规则不等于限制，便利促进也是规则重要的一部分。监管是为了健康发展，离开发展的监管毫无意义。发展不一定带来风险，监管也不一定就没有风险，有时不适当的、落后的监管也会是巨大的风险。所以，只有监管部门、市场主体、企业家们、经济学家们共同努力，我们的经济在面对国内外极其复杂的形势时，才能够依然充满巨大活力。14亿人的内需，中国统一的经济体，中国过去三四十年投资下去的巨大基础设施，给世界、给自己的国家带来的希望和前途是空前的。所以，我们希望政府以创新服务拉动消费，把扩大就业作为主要的拉动手段和目标，因为只有坚定以中国市场为主，我们才会面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