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之后,我不但搭上了高考的列车,还坐了一辆快车,初中毕业之后就进了北京外语学院的六年一贯制的特殊班。1986年,大概21岁还差几天的时候,我本科毕业。80年代初,大概17岁左右,我开始在校外兼职做翻译、教英文,做翻译给了我很多历练。我参加的主要是一机部和北京市机械局的机械、电力系统的合资企业谈判和技术转让谈判。我的服务对象都是80年代推动改革的大咖:国务委员张劲夫、外经贸部长郑拓彬、副部长王品清、三里河经委副主任朱镕基、林宗棠,北京市市长陈希同等。
1987年,我跟随40多个全国各省外经贸厅的厅长到美国的十几个城市宣讲:中国开放了,什么是“三来一补”、什么是合资企业、什么是技术转让。出发前,去中国银行领了几万美元的旅行支票,每张100美元,在每张支票上签字,俞渝这两个笔画多,弯腰写了好长时间。回国之后,钱没花完,我再去中国银行退旅行支票,又写了几百个俞渝。从此,我签字不写汉字,就是拼音“YU YU”,可以快一点。
因公出国回来几个月,我辞掉了在合资企业的工作、退还了给我分配的两居室。1987年秋天,我又去了美国留学,当时觉得自己从此留在美国了。当时,我二十岁出头,中国太穷,我不懂什么后发优势、不知道谁在下哪盘大棋。我看到的是:企业层面的中美双方谈判,老美有放映的胶片、有套路、有钱、有技术,中国的厂长、局长拼脑力、聪明和现场反应。当时,我家里连电话都没有,有紧急工作,要几个人接力告诉我立刻要去什么地方。所以,我觉得我要去美国,要去那个先进又富裕的地方。在美国的时候,我待过西部俄勒冈和中部俄亥俄。我在纽约大学MBA毕业,当时在麦迪逊花园,还代表毕业生讲话。MBA毕业的时候,我能够找到的工作都不太适合自己。我参加过很多复杂的企业扩张、合资、收购的项目,如果去投资银行从基层往上爬,我没耐心。所以,我成立了一个小小的事务所,去找原来服务过的公司揽项目:西屋电气、ABB、大西洋石油公司等等。
1995年,我三十岁,代表中国有色、中国科学院三环,收购了美国通用汽车的子公司MQ。通用汽车当时濒临破产,一篮子卖掉42个非核心业务的子公司。我帮助中国有色买到了以稀土为原材料的磁体公司,这个交易,为中国公司现金获利1.38亿美元,成为新磁体公司最大的股东。中国公司没出钱,他们也没钱,连差旅费、律师费都是跟中石化借的,这个交易我做了3年多,码了8层的债务,收购的资金和收购之后的企业的流动资金,都是跟不同金融机构借的。48小时交割,我48小时没睡觉。我在30岁时能够做下一个这么大、这么复杂的案子,特别高兴。
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对企业家精神怎么理解呢?首先,不停地再造价值链:当当早期,全国网民只有几百万,没有现在南昌上网的人多,有物流、信息流、资金流三座大山。当当先做数据库、再利用社会资源把各地的邮局和送报公司组合做物流,首先发明了COD货到付款,当当沿着这三流做了很多创新,网购从无到有,阿里、携程、当当,我们这些网络老兵,对价值链做了一次又一次提升。
其次,拥抱变化:18年,当当拥抱了PC互联网、拥抱了手机、拥抱了图书、拥抱了百货、拥抱了价格战、拥抱了行业的疯狂和各种周期。电商快速多变,当当坚持三条:更低价格、图书更多选择、顾客更为方便。这3条不动,当当所有其他元素、都预判新走向、面对新形势,拥抱变化。
最后,强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当当早期,责任感驱使,投资人4千万美元,好回报。当当的三轮投资人回报好,真金白银的二十倍、十倍的回报。
逐渐地,我从责任感驱动,变成更多地使命驱使。这个使命是:当当和我,要用商业的力量,去引领全民阅读。碎片化的时代,阅历和判断比以往更重要。手机里时刻蹦出来的“干货”、“不看你就out了”,就是不停地刷屏,还是支离破碎。我们责备中国的教育遏制孩子的创新能力。但我们有多少家长,系统地读完了三五本、从孕期到孩子青春期的经典,考虑了哪些适合自己的家庭、哪些根据自己孩子的情况进行调整?我认识的每个外国妈妈,她们都读完了十本、八本斯波克育儿经,我认识的优秀企业家,都做大量完整的书本阅读。面对各种社交媒体的海量鸡汤,这些阅读人群,可以为家庭、为企业,做更好的选择。大家都谈日本人、美国人、以色列人、韩国人一年读多少书,在中国,算上课本,一人读书不到1本。一个地方可能没有书店,会有很多火锅店、麻将馆。所以我觉得既然我是一个深度阅读和知识改变命运的受益者,那我应该把我这种经历和当当的商业力量用好,去推广这种全民的深度阅读。
对于我个人,创业有个很大的意外收获:保持活力。我一定保持这份活力,与当当同事一起,带领全国的读者,用阅读丈量世界,用阅读丰富眼界。因为阅读,我们更认识自己;因为阅读,我们更有自信;因为阅读,我们更有气质;因为阅读,我们更有梦想;因为阅读,我们更有追求。在创业这条崎岖的路上,我们亚布力论坛的企业家,会不断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