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2016年以来，保险资金在资本市场的一系列强势“举牌”动作，引起海内外关注。从国际经验看，保险资金逐步成为中国资本市场重要的机构投资者是大势所趋，并将发挥积极作用。首先，保险资金改善了资本市场的投资者结构。我国资本市场投资者结构长期存在机构投资者数量少、散户投资者占比高的情况，保险资金的进入，有利于提升机构投资者数量，优化国内资本市场的投资者结构。其次，保险资金提升了资本市场的稳定性。保险资金投资期限长、换手率低、交易策略相对稳健、资金来源稳定，对国内资本市场的稳定发展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最后，保险资金承担起引导资本市场参与者进行价值投资的重要力量，有利于国内资本市场的持续健康发展。

        从2016年保险资金通过保险资产管理产品支持实体经济的实际情况看，保险资金在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方面的确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一点毋庸置疑。2016年，中国保险资产管理业协会注册的各类保险资管产品共计152项，合计注册规模3174亿元，主要投向了基础设施、不动产、棚户区改造、保障房等实体经济和民生建设领域。发起设立各类债权、股权和项目资产支持计划651项，合计注册（备案）金额1.65万亿，主要投向交通、能源、不动产等基础设施，项目覆盖全国30个省市区，为“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京津冀协同发展、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但是，这其中显然不包含扰乱资本市场秩序的短线炒作和快进快出等投机行为，也不支持所谓的“野蛮人”入侵和控股上市公司。如果保险公司不能有效自律，主动控制风险，保险资金的负债端和资金端就需要双向监管。

        从近些年中国保险市场的状况看，国内的保险公司某种意义上可分两类：一类姓保，一类姓资。姓保的坚持保险的本质功能和风险管理，追求承保利润；姓资的将保险作为融资平台，关注点和核心能力放在资金运用上，主要表现为保险公司不是靠风险保障服务赚钱，而是依赖股市投资以及房地产等非主业赚钱。显然，频频举牌的险资属于后者。由于保险公司的钱来自老百姓，普通老百姓购买保险产品，是保险公司真正的委托人。如果保险公司大肆发行理财产品，并且用于收购更多的上市公司股权，等于“管家”扮演了“东家”的角色，显然是一种错位。并且这其中很多是短期负债，这种短债长投的做法不仅违背了保险资金的性质和特点，造成资产的错配，而且也偏离了保险公司的本质。负债端成本过高，投资端风险过大，难免进入危险境遇，也是对保险委托人的不负责任。

        保险公司是经营风险的，保险的社会本质是雪中送炭。我认为投资对于保险来讲，只是锦上添花，决非雪中送炭，否则一旦资本市场出现大波动，就会变为雪上加霜。我们所熟悉的巴菲特模式的核心也强调承保利润，坚持价值投资和长期投资。这说起来容易，真做到非常难。

        六年前在中央电视台的《对话》栏目中，我作为嘉宾与巴菲特先生有过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当时我向他提的问题是：作为一位投资大佬，您应该青睐于寿险公司，因为寿险提供长期资金，但为什么只买财险公司呢？他的看法是，寿险确实能提供长期使用资金，但也是一种长期负债，这种负债在资产配置上受利率影响非常大，尽管他每周都有条件和美联储主席一起吃饭，也很难判断利率的走势。而财险公司一年结帐一次，只要将公司的综合成本率控制在100%以内，所能运用的资金就是无成本的。因此，巴菲特在选择财险公司的时候，要求财险公司必须盈利，也就是承保必须有利润。他认为，只有这样的保险公司才有投资价值。巴菲特在此基础上，利用保险准备金（浮存金）来扩大投资收益。巴菲特模式是非常注重负债成本的。

        怎样看待保险资金的使用成本？华泰财险公司经营了20年，早年我们就算过一笔账，以年保费收入100亿为例，年化资金使用率在20%左右，也就是只有20亿可运用资金。因为财险当年还要有赔付和费用的成本支出。20亿资金以10%这样一个较高的投资收益率计算，年收益为2亿元，也就是说仅能弥补2亿元的承保亏损。如果保险公司的综合成本率超过102%，达到105%或者更高，公司就处于亏损状态。目前国内财险公司综合成本率低于100%的是少数，单纯靠投资弥补承保亏损是有限度的，许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甚至错误地认为，只要保费越多，可运用的资金量就越多，盈利就会越大。这里，关键是要看保费的取得成本是多少。过高的资金成本，巴菲特也是不会要的。

        在2016年12月结束的中国保监会专题会议上，中国保监会主席项俊波再一次强调了保险业的定位：保险业必须成为国家发展的稳定器、人民生活的保障器和实体经济的助推器。关于保险业发展及保险资金运用的整体框架和方向，中国保监会副主席陈文辉提出有三个原则要坚守：一是保险应该以风险保障和长期储蓄类业务为主，短期理财类业务为辅；二是保险资金运用应以固定收益类或类固定收益类业务为主，股权、股票、基金等非类固定收益业务为辅；三是股权投资应以财务投资为主，以战略投资为辅。换句话说，保险资金运用必须为保险主业服务，只有保险主业发展了，保险资金运用才有依托，才能在激烈的资本市场竞争中占有稳定的一席之地。

        归根结底，险资不是赌资，必须警惕市场风险，回归保险本质，促进保险业健康发展。不能把一家保险公司的命运压在资本市场上，就如同不能把一家老小压在赌场上一样。同样，也不能把中国的资本市场变成赌场，把保费变为赌资，使保险业成为“冒险家”的“乐园”，赌输了国家买单，赌赢了自己是英雄好汉。这样做的结果还会造成中国保险市场上劣币驱逐良币的后果。保险公司必须回归保险本质，必须追求承保盈利，长自己的本事，做自己的专长，赚自己该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