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口关税显著降低

过去十年，中国的进口关税显著降低。2010年，中国的平均进口关税为26%—27%，而到了2015年已经降至15%，下降了超过10个百分点。2023年，进口关税进一步降低，大约降至6%。预计在2024—2025年，进口关税将降至5%以下，接近发达国家水平。降低进口关税旨在鼓励国际市场商品进入中国市场，让中国消费者享受到世界各地优秀产品的成果。

在投资政策方面，中国过去几十年主要集中于引进外资。而当前的投资政策，既鼓励外资进入中国，也鼓励中国企业进行海外投资。

从2017年—2022年，中国每年的海外投资额超过1100亿美元，累计投资额接近6000亿美元。同时，这五年内，中国平均每年引进的外资约为1600亿美元，总计引进外资达到8000亿美元。总的来说，有进有出。

相比之下，从1980年—2010年的30多年里，中国的海外投资总额未超过5000亿美元，而现在五年的时间内就超过了这一数额。这一变化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和与世界发展融合的战略方针紧密相关。

在内循环中国大市场的吸引下，在中国更高水平、更高领域、更深层次的开放的推动下，中国这十来年，对外开放的经济趋势令人兴奋，其成果远超过去几十年。

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该国产品在全世界的出口结构；第二，该国制造业制造产品的方式对全世界的影响；第三，国家的开放度如何，是否吸引到全世界的资本投资是检测开放度的一个重要标志。

这里的“资本投资”不仅是指炒外汇、炒股票的汇率上的热钱投资，更重要是体现在FDI——外商工商企业的直接投资。因为工商企业投资会带来资本、技术、产业链、装备和市场。

从这个意义上说，一个国家的开放度的经济成果，主要就体现在以上几个方面。

出口结构发生趋势性的变化

最近十年，中国的出口产品发生了基础性、根本性、结构性的变化。2010年，中国的进出口总值近3万亿美元，其中，出口约1.5万亿美元。当时有70%以上是劳动密集型的纺织品、服装、箱包、玩具和轻工产品；其中，超过20%是机电产品和电子类产品。

而到了2023年，中国的进出口贸易额达到6.3万亿美元，其中，出口为3.3万亿美元。出口量比2010年增加了一倍多，更关键的是，进出口结构也发生了变化。

在这3.3万亿美元中，90%的产品是机电产品和电子产品，换句话说，近3万亿美元是技术含量高和附加值高的产品，而劳动密集型产品的比重已从70%多降至10%。如果从轻纺业来说，会觉得中国的轻纺萧条了；但仔细想想，这种劳动密集型的产品，不就是六七十年代，欧洲把它甩给了日本、韩国吗？不就是七八十年代，日本、韩国把它甩给了中国吗？那么现在，中国把这一块甩给了东南亚、印度。这就是时代的变迁。

中国劳动力的成本比10年前要上升一倍以上，所以劳动密集型产品的竞争力下降很正常。同时，东南亚的许多外资企业，都是中国的民营企业转移过去的。中国政府对此从不阻拦，因为这是亚洲一体化的自然结果。这些企业在东南亚组装的产品，其原材料和关键部件可能来自中国。因此，2019年，东南亚十国与中国的贸易额为6500亿美元，而到了2022年，这一数字已超过1万亿美元，短短几年间，增长了50%。

以造船为例，30多年前，世界造船业的50%被日本占据；10年前，韩国的造船业又抢占了这一份额；而现在，中国的造船业则占据了世界造船业的半壁江山。所以，“用10亿件衬衫去换一架波音飞机进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已经转变为中国出口一大堆“装备、电子类产品”，换回我们需要的“粮食、猪肉或是地下矿物质”等产品。

总之，出口产品结构发生了趋势性、结构性的改变，这是非常了不得的进步，是40年来中国开放中最令人瞩目的成果。

此外，在国际贸易的生产方式上，2010年，中国的工业规模已达到世界第一，但其中40-50%是加工贸易。加工贸易的特点是从国外进口原材料和半成品，然后在国内进行组装出口。举个例子，1000亿美元的出口，其中800亿美元是零部件、原材料，半成品买进来，组装好再出去。这个进出口贸易单子有1800亿美元，但GDP只有一百几十亿美元。因为加工的过程还有水电气的抵扣，企业的利润、职工的收入以及国家税收加起来，只占出口贸易量的百分之十几。

所以加工贸易“只长个头不长肉”。只有在没有好活可干、劳动力过剩时，再考虑做加工贸易，否则这种事不要自己干。现在，东南亚就是50%多的加工贸易，两头在外：先从中国进口原材料、零部件、半成品，加工完之后再卖到欧美。在2010年前，中国的制成品有50%是加工贸易，30%多是一般贸易。所谓一般贸易，就是类似于国内先把自己的产业链做出来，然后再出口；还有10%左右是农产品、原材料、初级产品等不需要制造的商品。

现在，在中国6万多亿美元进出口的产品中，加工贸易的比重已从50%降至20%以内。在一般制造方面，中国自己的产业链集群制造的东西占到了70%；还剩下10%是农产品或者地下挖出来的原材料。这些加工方式是我们中国自己的产业链集群，是这十年来扩链、强链、补链的成果，使得我们拥有了全世界最大、最完整的产业链。

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中国制造、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的趋势性特征。

中国吸引FDI投资的效应日益彰显

此外，大家最关心的一点是引进外资。这10年来，由于特朗普搞贸易战、撤资，拜登搞拉帮结派、搞地缘政治、搞逆全球化，中国的外资似乎应该是减少了，但理性地用国际贸易中的数据分析就能发现，在引进外资方面，1980-1990年，中国每年引进外资总体不超过500亿美元；1990-2000年，平均每年引进外资在800—900亿美元；2000—2010年，中国引进外资大约在1200亿美元。大家会想，现在这10年似乎比以前要少，但其实从2012—2022年，我们每年引进外资在1400多亿美元，比过去十年平均每年增加了20%。

又有人会想，是不是前五年引进外资额较高，最近五年因为贸易战和疫情影响引进外资额相对低；但其实最近五年中国引进外资平均每年是1600亿美元，而2010年—2016年期间，大约在1300亿美元。

这些数据说明，即便是在美国人搞逆全球化、打贸易战的背景下，做生意的人仍然在商言商，按市场经济规律办事，这个趋势是不会变的。

比如，美国特斯拉这几年在上海先投了50亿美元，接着又投资50亿美元，总共已经投了100亿美元。再看苹果公司，它在中国投资了100多亿美元，形成了每年1.7亿个手机的规模，这十几年一直是这么干的。特朗普曾在2017年时问库克：“你为什么在中国搞这么大的投资？这些投资不可以放在美国、巴西或者墨西哥吗？”

库克很冷静地回答特朗普：“ 20年前，我们在美国有个很大的苹果工厂，既生产电脑，又生产手机，但不赚钱；我在中国1.7亿台手机卖1700亿美元，中国的制造成本低，40%的毛利有600多亿美元，中国的企业拿走了100多亿，我可以从中国每年背回500亿美元。你是要一个总部在美国、生产基地在美国，但不赚钱的苹果；还是要一个总部在美国、生产基地在中国，每年能背回500亿美元的苹果？”库克言下之意就是，中国现在内循环的大市场是吸引世界资本到中国投资的最重要的筹码。

第二，大市场会带来制造业企业的单位固定资产投资、物流成本、科研开发成本和采购成本下降，同时也会提高劳动生产力。所以，中国制造业的综合制造成本低。

我们这十多年，尽管劳动力成本提高了，中国几十年来的人口红利中，低成本的劳动力红利逐渐淡出，但是在规模效应下，中国制造业的综合制造成本“六个下降”，使得现在中国形成了重大的“产地销”的概念。所谓产地销，就是外国人到中国投资，投资以后的产品全部销到全世界，不是在中国销售。但为什么要放在中国呢？因为中国制造成本低，销地产、产地销综合效应使中国吸引全世界资本FDI投资的效应日益彰显。

这是中国对外开放出现的效应，让全世界的投资者、企业家甚至那些中国不友好的政客都感受效应的作用。无论如何，这是经济规律，世界最终要服从经济规律。

（黄奇帆  中国国家创新与发展战略研究会学术委员会常务副主席重庆市原市长）